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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啸天辞来切今谈当代语汇之进入诗词创

来源:箫 时间:202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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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啸天,男,号欣托,年5月生于四川省渠县。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中心研究员,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得主。著有《绝句诗史》《中国分体文学史(诗歌卷)》《历代分类诗词鉴赏》(十二种)《诗词赏析七讲》《诗词创作十日谈》《周啸天谈艺录》《将进茶——周啸天诗词选》《周啸天选集》等。所获其他奖项有《诗刊》首届诗词奖第一名、中华诗词学会第五届华夏诗词奖第一名、“诗词中国”杰出贡献奖。

辞来切今

——谈当代语汇之进入诗词创作

周啸天

诗经之语汇,不可谓不富赡。然楚辞“虽取熔经意,亦自铸伟辞。”(《文心雕龙》)名词如“三后”(指楚国三位先君)“党人”(指朝廷中的朋党)“灵脩”(皆喻楚王),传说地名如“流沙”“赤水”“不周”“西海”,形容词如“侘傺”(失意貌)“顑颔”(憔悴貌)“陆离”(修长美好貌)“缤纷”(盛多貌)等,多采楚语(即当代语汇),自作骚人,“故能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文心雕龙》)。及至上位经典,所用楚语,也成雅言。鲁迅的“寄意寒星荃不察”(《自题小像》),“荃不察”即来自楚辞。郭沫若的“党人风格万年贞”(《题革命烈士诗抄》),“党人”也来自楚辞,虽然意思不完全相同,或完全不同,字面却古香古色。

唐代诗人无不熟读《文选》,然其诗歌语汇不为《文选》所囿。元稹就赞美杜甫:“怜渠直道当时语,不著心源傍古人。”(《酬孝甫见赠》)杜诗首用之“当时语”,如“花飞有底急”(《可惜》)之“有底”(有甚),“韦曲花无赖”(《奉陪郑驸马韦曲》)之“无赖”(可喜),“未须料理白头人”(《江畔独步寻花》)之“料理”(安排),“嫩叶商量细细开”(同前)之“商量”(准备),“特地引红妆”(《陪柏中丞观宴将士》)之“特地”(特别),等等。萧滌非先生说:“在杜甫诗里,一切流行的口头语言都‘百无禁忌’地在使用着。什么爷娘、寡妇、肥男、瘦男、雁儿、鹅儿、鸡儿、狗儿、煮饭、吃饭、肥肉、大酒等名词,不断出现在他的笔下,只如《新婚别》‘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便是用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谚语,又如‘呀吭瞥眼过’,‘呀吭’便是摹写挽船工人的劳动声音的,无怪缙绅先生们要大骂‘村夫子’了。”(《学习人民语言的诗人——杜甫》)此之谓“直道当时语”,或曰“辞来切今”。

不但杜甫如此,中晚唐及宋金元明诗人亦往往如此。遂有专书之作,即近人张相之《诗词曲语辞汇释》也。其序云:“诗词曲语辞者,即约当唐宋金元明间,流行于诗词曲之特殊语辞,自单字以至短语,其性质泰半通俗,非雅诂旧义所能赅,亦非八家古文所习见也。”所谓“语辞”,即指来源于口语之词,亦即当代语汇。由此可见,当代语汇之进入诗词创作,没有一个该不该、能不能的问题;只有一个好不好,妙不妙的问题。话说回来,就是古典语汇入诗,同样有一个好不好,妙不妙的问题。

杨逸明讲过一件事:“有一回采风,我写眼前之景,而另有一位诗词名家在诗中写了鹤和猿。我说我们没见鹤和猿啊!名家说诗就要这样写,没有鹤和猿就没有诗味。”(《晚风随笔》)其实,问题并不在见着没见着。韩愈写“黄昏到寺蝙蝠飞”(《山石》),蝙蝠固然是见着的。而刘禹锡写“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词》),柳宗元写“孤臣泪已尽,虚作断肠声”(《入黄溪闻猿》),就算是没见着,也是可圈可点的好诗。然而,窜句藉辞,以妆点字面作眼前景,雕绘满眼,充满客气假象(方东树语),读之则令人生厌,欲获“诗味”,何异于缘木求鱼。此之谓假古董。

当代诗词写作中,假古董比比皆是。因此,当代诗人曾少立(李子)主张重新审视和梳理诗词语言的审美。他说:如今楼顶不容易上去,“登楼”和思乡怀人已经扯不到一块;“貂裘”,没几个诗人花得起这钱,还侵犯动物福利;“唾壶”早已更新换代了,击之不大卫生。此类情趣理当扬弃,代之以新的审美因子。这样做为的不是猎奇,不是偷懒,而是必需。

有一些新的内容,非当代语汇不办。如苏曼殊“春雨楼头尺八箫”(《本事诗》),“尺八”是一种日本箫(有异于中国洞箫),异国情调,用之为妙。滕伟明“婷婷玉立追光中”,写杨丽萍孔雀舞,著一“追光”,则情景恍然若见,新鲜事物,用之为好。黄宗壤写退休生活的“当然首选车三套,偶尔自摸嵌二条”,“车三套”是K歌曲目《三套车》的倒装,“嵌二条”是打麻将的术语,读者心领神会,不用白不用。与此相反,如晚清黄遵宪以“怒挥同室戈,愤争传国玺”写美国大选,因循现成语汇,方枘圆凿,何妙之有。

有一些新的意趣,非当代语汇不办。如独孤食肉兽之“欲知蝴蝶双栖处,须到蜻蜓复眼中。”(《鹧鸪天》)写校园幽会,却用了“蜻蜓复眼”的新名词,意思是蜻蜓看见了,这个“复”字与上句的“双”字,又对仗到单字,所以为妙。杨逸明之“小楼停泊烟云里,零距离听春雨声”(《初春雨夜》),写春夜听雨“不隔”的意趣,“零距离”这个当代语汇比“不隔”之类的现成语汇,更新颖、更有感觉。不过,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零距离”不能入诗。拙作《邓稼先歌》有“放炮仗”一语,时辈为之哗然,而蜀中诗伯李老力挺之曰:“‘罗布泊中放炮仗’,好安逸哟。”盖人之审美直觉(语感)各异,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认识虽难统一,识者必能察之。

要之,语汇之于诗文,犹笔墨之于书画。石涛云:“笔墨当随时代,犹诗文风气所转。”一部文学史,既是诗文风气所转的历史,也是语汇与时俱进的历史。不过,先入为主,后来必须居上。当代语汇入诗,必须跨过一道门坎,那就是:语感须好,非妙莫入。语感不好,入之、徒成“砖头瓦块”,污人眼目。语感好时,则辞来切今,“陶成瓦砾亦诗材”(潘定桂)矣。

编辑/章雪芳审核/小楼听雨校对/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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