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白琥之（楚国往事）五、阳春白雪
月寒江清夜沉沉，云清雾绕现美人。落花无声浑似梦，梦中白雪且莫吟。
清清吟，忆阳春，清歌曼舞动君心。池中鸳鸯清呤呤，呤呤之声上青云。自从子玉见过齐涓之后，就时时想起齐涓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眇兮。”渐渐的子玉多去郢邑街市闲转，也许是想再能遇见齐姜娟。
在郢邑的仕街上，坐落着云梦轩酒肆。这条街南北走向，南口是通往王城，北口便是郢都的冶炼青铜及铁器的作坊，东西各有两条小巷通往繁华的街市。虽然说相比市街是小街，却毫无闭塞之感。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这条街没有民户和店铺，只有十几个大小诸侯国的驿馆建在这里。街边绿树成荫，行人衣饰华贵，馆所富丽堂皇。郢邑人称这条街为仕街，这里没有尘世的粗俗喧嚣，处处透出天堂般的的富贵宁静和风雅。就在仕街的中段，有一座庭院，院中有一座九开间的两层红色木楼，这便是名满天下的云梦轩酒肆。
说到云梦轩，郢邑人如数家珍。它本是楚文王时期的公子元的产业。楚成王初立时，子元把持朝政，荒淫无度。后斗子文刺杀了子元，楚成王任斗子文为令尹。云梦轩便是那时侯兴办的。其时这条仕街的一半还是楚国族众的商业街市，另一半则是楚国家臣的住宅。斗子文任令尹后，楚国财政困难。子文体国如家，“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他献出自己的大半家财，以解国家的燃眉之急。将剩余的小半家财办起了这座云梦轩，鼓励与中原通商，以传播荆楚文化。开张之日，斗子文立下定规：非读书士子、百工名匠、富商大贾与国府官吏，不得进入云梦轩。这便将云梦轩明确的当作了上流社会的清谈聚饮之所。幽静的院落酒楼，精美的器皿陈设，诱人的珍馐美味，名贵的楚国老酒，每一样都是天下难觅的精品。一时间，名士吏员列国使臣竟是趋之若骛。更有歌舞堂宽阔舒适，专供客人们聚议。云梦轩的收入全部归于国库。
宽阔富丽的歌舞堂正当面悬挂着一幅高大的云版，其上镌刻这四个大字：“鍾聚祥瑞”。自上而下悬垂着几十幅丝锦幕帐，中央是一个偌大的舞台，舞台周围由水坏绕，水中有鱼，水上莲花开放。台面有纹，名曰“阳春台”。四周是两层观赏楼，一楼两侧设有几百张红木长案，一人一案。三百人观赏，这是绰绰有余的。二楼正堂设有雅室供王公贵族，其间雕龙画凤。楼围台而占六方，其正前方立八叶屏风，上各有纹：匏、土、革、木、石、金、丝、竹谓八音，其它方谓为：宫、商、角、徵、羽。名曰“飞雪楼”。楼顶汇二十八星宿，正中圆顶边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图样，中有一楚篆‘斗’字。名曰“星宇”。
[云梦轩]灯火通明，门外车马场华车云集，一派富贵兴旺气象。侍者看见仕子打扮子玉而来，便谦恭的点头笑迎，问要不要领引？子玉微笑摇头，径自进入庭院。
云梦轩的布局，中央一座两层主楼（飞雪楼），后面则隐藏着几十幢精致之极的庭院雅室。主楼是聚酒清谈、饮茶交友、也是歌舞表演及比试棋艺的场所，也是云梦楼的中心。庭院雅室则是达官贵人和学问巨子、外国大商常住或隐秘聚谈的地方，寻常时日似乎冷冷清清的，然而恰恰这里才是云梦楼真正的生财之地。
对子玉来说，庭院雅室没有多大意义，就在这主楼转转。当他踩着铜包楼梯上柔软劲韧的红色地毡从容走上二楼时，一名侍女过来问道：“先生茶座？或酒座？”子玉淡淡回答：“酒座。”侍女便将他领到一张木案前，轻扶着他在厚软的坐垫上坐好，而后跪行案前轻柔问道：“先生是独酌？或是相邀共饮？”子玉道：“独酌。”侍女莞尔一笑道：“先生要些什么酒菜”
子玉道：“酒一桶，肉一鼎。”
侍女道：“请先生稍待。”便飘然而去了。
子玉打量一番这间宽敞明亮而又华贵高雅的大厅，厅中几近百余张长案疏落有致的错落着，非但不显拥挤，反而使每张长案都显得是好位置，除非慷慨激昂的说话，否则临座间决不相互影响。
邻座一位青年学士注目遥问。“敢问小友，可是道中之人？”
子玉回头淡然道：“不是。”
“小友不愿知道？”青年学士问。
子玉揶揄的反问：“莫非先生是讲道之人？”
青年学士爽朗大笑：“道乃是天地之根本，公子大可不必抵触。天地万物皆有道，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子玉说道：“那知道如何？不知道任何？”
青年学士说：“道，就像水一样，无声无息无为而养万物，此道之力，人不可及。唯有无为而寻道方可及道，另行他路比自损道行。知道，可顺其自然，与天地相参，规避风险，可以获得成功。”
“人于天地间，渺小如尘埃。不知道，犹如刍狗。人们用稻草扎成用作祭祀的刍狗，在祭祀的时候被人顶礼膜拜，但是祭祀过后，就会被人遗弃践踏，甚至当成普通的稻草焚烧。人将“草”赋予了名利，“草”便受人膜拜，没有被人利
子玉说道：“那如何知道？
青年学士说：“阳至而阴，阴至而阳，盈缩转化，周旋无尽。天时于己不利时要主动退避，天时对已有利时要积极进取。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这就是自然对于人生的魅力和作用，懂得敬畏自然、顺应自然，知其道，而受益良多。
子玉说道：“那知道有如何为？
青年学士说：“明德至善.以民为本.天人之际.道法自然.慈悲为怀.和而不同.养生有道.天下安康”
子玉默然沉思，拱手道：“敢问先生高名上姓？”
青年学士笑道：“人生相逢，何必相识。”
子玉正想发问，却突然看到了齐涓子，急忙站起向青年学士一拱手“晚辈有事先行，先生见谅”然后转身而去。
子玉来到齐涓面前，低声笑道：“齐涓子，我们又相遇了”齐涓抬头一看“原来是成兄”。子玉道：“得遇涓子，亏之心安也——”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齐涓子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这时舞台（阳春台）上的歌舞表演开始了。
只见这阳春台上七彩的丝纱幔帐随风抖动，鍾仪大师指挥伶人八音齐鸣。随着乐声，丝纱幔帐内一婀娜身姿偏偏起舞，幔帐慢慢向上卷起，自星宇垂千万条丝带缓缓飘下，舞台四周竖起宫、商、角、徵、羽五纱屏，舞台下放出一股轻薄的烟雾，舞台中央缓缓升起如荷花开放。
中央婀娜身影展现，是楚国名伶姬‘玲珑’身穿楚衣，衣着多趋于瘦长，领缘较宽，绕襟旋转而下。衣着多特别华美，红绿缤纷。衣上有着满地云纹、散点云纹或小簇花的，边缘多较宽，作规矩图案，一望而知，衣着材料必出于印、绘、绣等不同加工，边缘则使用较厚重织锦，可和古文献记载中‘衣作绣、锦为缘’这时八音停，‘玲珑’长袖广舒，长袖飞出触纱屏，只听得咚咚鼓声，忽而琴声响起楚乐《水仙操》。
玲珑’舞动长袖，长袖飞舞，身形婆娑，婀娜多姿，柔声歌唱：“瑞云盘，翠侵芳额；眉柳嫩，细腰舒展。返魂谁染舞长袖，写出郢中春色？”其间钟鼓迎合，舞台旋转。长袖飘动，娇影轻舞，舞台之上不知何时飘起了花瓣，洋洋洒洒，映着满楼的灯光，竟是闪出满天各色光华。天顶上的二十八星宿，此时星光点点，映照着千万花瓣漫天飘下，似白雪飘舞。在期间，‘玲珑’边歌边舞：“人去后，垂阳自碧；歌舞梦，欲寻无迹。心随两桨江南北，暮石城风急。倚身云梦里，绕渡碧桃花；客程无暇问，阳春亦白雪。”
忽而台下水雾弥漫，青烟缭绕，随而结成点点凝露，晶莹剔透，五光十色，与花瓣、五彩绿幔争相映辉……周围看客一片哗然高呼“歌舞玲珑，阳阿薤露”
歌舞《水仙操》表演结束后，台上开始了客舞（客人们自行歌舞取乐）。
子玉看着齐涓道：“这楚歌，齐涓子以为如何？”
齐涓答：“翡帷翠帐，饰高堂些。红壁沙版，玄玉梁些。仰观刻桷，画龙蛇些。坐堂伏槛，临曲池些。玲珑始发，舞与荷些。紫茎屏风，阳春白雪。”
“齐涓子可否一舞，让在子玉识齐歌”。齐涓刚才在看‘玲珑’歌舞时入神，亦不觉得其间已喝下数杯酒，这时酒催心动，欣然答应“前日求得紫青铜剑，今日可做一试”。
也就在此时，齐涓子长剑出鞘。片刻之间，整个舞台顿时被一片剑光所掩盖，齐涓子持剑而舞。其道无圆空，随步轻点浓。然者五音载，静读万千众。看这剑舞者明显为女子身形，灵巧轻佻，步法美妙，剑招虽然不能用于实战，但这舞中有剑，视觉效果却相当不错，加上齐涓子的一身男装，在轻盈灵巧的阴柔剑法中融入一份阳刚之气，更烘托出他的英气逼人。“心事风云万里行。悠悠天地情，魂如雪，丹心赤胆清澄月，来去影无踪。清澄月，照君归，洒辉播祥瑞，博得天下奎。旌旗古道飞云贴，车流匹马嘶喧裂。嘶喧裂，采芹葵，卷动风雷向天飞。齐风万里尘飞扬，祭宝鼎，放声《采菽》与《采薇》。”
子玉想，假如他是女子，怎会不招人爱。再看看这厅中的其他人都看的直了眼，连那舞姬玲珑也闪过妒意，而齐涓子，整个身子婀娜舒展，一双明眸更是随舞姿而动，现出迷醉的神色。
子玉恍惚间已步至场中间，抽出铜剑挽了个剑花，唱到：“抚长剑兮玉珥，鏐锵鸣兮琳琅。三江楚韵兮，梅开五岭染香程。将军跨马兮，千里着意写春风。……”手中长剑随着唱出的词句舞了起来。这首词是斗子文唱过的词，每次斗子文喝多酒后，都要唱着词对着月亮舞一轮剑。子玉耳濡目染，将这首词和这套词中剑法熟记于心，这也是他唯一会的一套剑法。
“……龙渊辉映白玉光，太阿怜此一枝香。冰心常与棉柳近，傲骨又同彩蝶狂。阳春白雪浑似梦，月中初识皎如霜。巴人伴君吟下里，愿许痴心醉尔旁……”
齐涓子的身形随着子玉的意境而不断变化，手中的长剑飞舞。一个是轻缓如和风清扬；一个是若九天奔雷般凌厉骇人。随着词一句句地唱出，两人血脉贲张，豪气奋发，却又风情万种。
鍾仪携伶人伴奏之乐声如步虚散花、如白鹤飞舞、如玉清太清、如金篆灵宝特别是琴瑟共鸣、钟磬相间、鼓乐熔融、笛箫相伴，众多乐器随和，雄壮宏伟而又不失欢快。忽，众器曰止、唯箫低鸣，轻声缓缓，歌止而落，虚无飘散……。
剑，随着歌唱停止而停止，整个歌舞堂一片沉静。众人都被齐涓子与成子玉的互动深深震撼了！都还沉浸在词意抑或剑意中，这一刻，两人凝目对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两人会心一笑，走下舞台，周围一片喝彩。
两人回案就座，倾心畅谈。时而欢颜，时而对饮，好不开心。
李乾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位小友之乐舞，如春风淡荡、如凛然琳琅，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令人目盲耳聋，心驰神往，如临仙境……”
子玉抬头一看：“原来是先生……”
齐涓子也转头看向李乾：“这位先生是？”李乾笑道：“我只是与二位小友有缘，来凑个话题罢了……”
涓子问道：“先生也懂音律？”
李乾说：“略懂，我认为音声相和，大音希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天下皆为美之音律，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大音希声，善始且善成。让人聆听，如天籁之音，如霓裳羽衣，如如玉清溪流、如步虚云端、如高山沟壑，如江河奔腾，忘我何为，心旷神怡。”
涓子说道：“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有齐涓子卑女来唤，两人拜别李乾，随即相约它日同游云梦泽，就此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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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有晋师旷与齐涓子编排作曲。曰：《阳春白雪》之曲，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欢快且高亢。而后楚人屈原与宋玉亦编排歌舞曲词《阳春》《白雪》委婉而顺畅，使莫愁歌舞名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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