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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貌丑的她遭人人嫌弃,当今天子却视她为

来源:箫 时间:2023/1/8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这是何地?我是何人?分不清前路抑或退路,天地一片漆黑混沌,只知道脚下不住地奔走。

倏地,白光闪。似是隆冬飘雪。

远处立着的人一袭白袍。

一杆玉箫,呜咽着诉说着前世与今生。

2

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叫喊,猛然从榻上坐起,双手捂住眼睛不住喘息。

怎么回事?我不应该死了吗?何以在自己的殿里醒来?

是梦吗?怎么可能这些回忆,无一不是用刀子,深深刻在心里的

“艳儿。”耳边响起低沉的男声,“怎么,做噩梦了吗?”

我缓缓将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抬眼望那声音的主人。

太熟悉了。

田辟疆。便是这个男子,为将我带入宫中,许我女儿身也可摄政,赐我宫殿锱铢,也曾在情动时与我耳鬓厮磨,告诉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信了。而相信他的结果便是被他下令,废去武功,赐死。

想是苍天有眼,而今情形,是怜我屈死,让我再活一回罢!然而,看着眼前的田辟疆,我却实在恨不起来,盯住他关切的神情,再想起上一世的切肤之痛,我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终是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田辟疆一怔,便慌了神儿,忙伸出手要为我拭泪。

就是这双手,给过我温柔,也化作巴掌狠狠落在我面颊。

偏头躲过他伸出的手掌,哑声道:“齐王何以对我如此关切?”

他笑,顿在半空的手掌顺势抚住我的头发:“因为艳儿值得我关切。”

“你不嫌弃我丑吗?”

他眼里和嘴角都充满着盈盈笑意,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不过是一块红斑而已,艳儿何必在意?”

是啊,也不过是一块红斑胎里带的,嫌又有何用?一点胭脂染蒂旁,忽然红遍绿衣裳。只是这胭脂,却恰巧生在了脸上。

对女子而言,怎会不在乎?对田辟疆而已,又怎可能真的不在乎?

“艳儿你没有什么要与寡人说的吗?”田辟疆似是不经意地问。

我合了合眼,答到:“齐王国事繁忙,无艳不敢叨扰。”

他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嘴角的笑却不收敛:“也罢,入夜时寡人再来看你。”顿了顿,又说:“说过多少次了,私下里唤我辟疆就好。”

我不语,只欠身送他。他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又不轻不重地握了握我的肩膀,迈步离去。

我保持着送他离去的身姿,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尽头,方将心中的气叹出,又坐在镜前沉沉思索。

这个时候,是我进宫三年的时间,我住在后宫身份却是齐王田辟疆的军师,田辟疆对我关爱有加,是为了我的政治谋略;我用心为他做事,却是真的喜欢他啊

我也知道,正是这一份喜欢,不仅没有回报,连自己的命和尊严都搭了进去。

那么,这一世,便将它深深地藏起来吧

3

“艳儿——”

我正掌了灯想读几页书,便听见田辟疆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落下时,人也已进了屋。

我转头,撇见那双华丽的裘皮靴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入夜了他便来了。还真是守信。

我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要屈膝下拜。

然而,与上一世的记忆不同,田辟疆竟忙将我搀住,略责备地说道:“何必行此大礼,倒显得你我如此生疏。”

我有些惊异。记得从前,我与田辟疆,向来是他高高在上,享受着万人膜拜,对我也只有利益之交何曾俯身搀扶过我呢?而现在,我的双臂被他环绕,他的脸孔与我不足一寸。我细细凝视他,虽然强打精神,仍是透出掩盖不住的憔悴。

犹豫了一下,后退几步,我垂首问他:“齐王可是有事烦忧?”我是他的军师,为他分担忧虑,本是分内之事。

田辟疆见我主动问及,竟仿佛情绪一下子高昂了起来,他坐到榻上,自斟了杯热茶喝下:“不过是燕国有些小挑衅而已,不足为道!”

我跟随他来到榻边,仍是垂首站立,装作没有看见他向我伸出的手。

“燕国疆土辽阔,且毗邻赵国,又与秦君来往密切,此刻向我齐国挑衅,大王不可不深思熟虑。”

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不能想,不能看,不能对他再一次动情

田辟疆却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失望:“艳儿,此刻良辰美景,你非要与我谈论这些恼人的国事吗?你难道还不明白寡人”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那话是美,是受用,但若不是出自他的真心我听了还不如不听。于是打断他,冰冷决绝,就像他曾在大殿上下令,赐死王后钟无艳。

“时辰不早了,齐王日理万机,还要早些歇息保重身体。”

话虽委婉,却是已下了逐客令。他不会不明白。

田辟疆抿住嘴唇,用力的边缘都失了血色。我没有看他,却也知道他此刻的神情定是落寞极了。

心疼吗?不!他怎会为我落寞?他不是一直只是利用我吗?上一世,我用了一辈子,用了我最好的年纪最好的爱情去验证这一点,结局不堪回首,而现在怎么可以去心疼他?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双手藏在袖中,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忍住。

终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也好,寡人还有些政务要处理,艳儿早些休息罢。”又说:“对了,寡人为你安排了些婢子,以便照料你的起居,若是有事,打发她们来寻寡人便是。”

我黯然道:“恭送齐王。”心里已料想到了那进来的婢子会是何人。

4

春风已将柳枝儿吹绿,天气却仍是寒凉。正因如此,我才特地烹煮了阿胶羹,想让田辟疆进养滋补身子。

守在灶台旁几近两个时辰,灶灰在脸上身上染上些许斑驳,惹得几个厨房里的小宫人拿我的脸打趣取笑,我却不恼,心里只想着若是辟疆见我如此用心的为他下厨,定是会喜悦的。

几乎是一点一滴的数着时间,阿胶羹终于熬好时,我的期待与甜蜜也几乎到了顶峰。而顾不得擦一擦脸上的灰尘便端着汤碗来到田辟疆殿前的时候,却听见齐王,与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显然委屈,却又不肯放肆表露,只是压抑着呜咽不止。

田辟疆的声音里是无尽的绵柔,他温润如玉,又似乳燕归巢,竟是我从未知晓的温柔,饶是我站在窗外,无法目睹他说话的神态,也忍不住心驰神往,面颊不觉飞红。可是忽然,心里忽然生出了种前所未有的感受。田辟疆的声音似是炸雷在耳边响起。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双人,是他与我,还是与别人?

我仿佛被迷住了心神,竟悄悄将手指戳进窗纸,也不知是想一睹那女子的真容,还是想证实里面温柔似水的男子是否真的是田辟疆。

我都看到了——田辟疆的柔情,陌生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田辟疆说:“我知道你不情愿,但还是请你委屈一阵子就当是为了我,好吗?”眼光宠溺的要将那女子融化。

我失神间不慎打翻了食器,顾不得裙角钩破,夺路而走。

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来相识得如此早。

“姑娘!”

悦耳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惊醒沉浸在回忆里的我。

果然是她。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容貌若她,纵使我是女子,也不能不惊艳。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天真的少女,我始终记得在上一世她是如何将我踩在脚下,如何离间我与田辟疆,如何害我孩儿要我性命。夏迎春,你当真是奉齐王之命来侍候我吗?与其说是侍候,倒不如说是监视吧。

那么想必,我在前世亲眼目睹的一幕,也是在不多时之前,才重演过。

“姑娘,大王对姑娘如此情深,姑娘又为何将大王往远了推呢?”声音清脆活泼,仿佛黄莺出谷,只是眼神闪烁,想来内心里依旧是不纯净的。

我并不看她,只淡淡道:“我推开喜欢我的人,与你又有何干系。”

夏迎春好看的笑脸僵住。我知道,有的人,哪怕是再来一次,也注定是敌。

5

转眼初秋。

田辟疆是最爱打猎的,每年秋天都会出城围营。我自小习武,打猎也是心头一大喜好。记得曾经,我与他并肩策马,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就像我对他的爱情望不见头。

罢,罢。早知结局的事情,还去想它做什么呢?

林子还是那片林子,天边血红的斜阳也依旧不减颜色,而我,却拒绝了田辟疆一起狩猎的邀请,并不理会他明显的失落。

我并非是个心肠狠毒之人,只是,我心中实实是清楚,他不是真的属意于我啊!爱情本是两个人的事,他若无心,我再深情有何用?

不过是,徒增自己的难堪。

随手采些野花儿,只朝着远离营帐的方向走去。虽不知前路有些什么,但也不愿在齐王的营地里做个闲人。

人呵,太复杂了。纵使我已活过一世,依旧是看不懂人心啊。

眼前全是金红色的旷野,最远处与天连成一片。我忽然想起数月前的梦——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我不住地跑,跑。现在的景色,便是染了颜色的那片天地吧。出神行走,一不留神,竟踏进一条溪沟,沾湿了鞋袜,裙角也被污泥所染。

我却没有多少慌张,不知怎的,心里似乎辟出了条小径。幽幽的,不知通向哪里?我试着脱去鞋袜,将赤脚浸在水中。

清流抚过足面的时候,我倏地恍惚,身边似乎出现了个一袭白袍的身影——“姑娘别怕,我帮你把鞋袜捞起。”这声音又是谁的?怎会如此熟悉,却又毫无头绪?

“钟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思绪被打断。这声音的主人,却是夏迎春。我不愿理她,也懒得起身,索性在溪沟旁坐了下来。

夏迎春面带喜色,颇有几分骄傲地说:“姑娘可知,今天齐王战果累累,大家都在为齐王喝彩呢!”

身边的夏迎春还在描述着田辟疆矫健狩猎的情形,讲得我心烦。于是打断她:“与我何干。”

夏迎春怔住,她美丽的眼睛盯住我,半晌方恨道:“齐王他他待你不薄,你可知他为你费了多少心思,为你挡下多少流言蜚语?你却是石头做的心肠吗,为何连笑容都不肯给他?!”

夏迎春说着,眼里不禁落下泪来。我不语,心中却感触万千。

我是爱他,我也用自己的一生去守候了他。然而夏迎春,她难道不也是在最美的年纪遇上了他,把自己最美的感情给了他吗?想来她,对他也是真的有心

这时候,营帐方向忽然传来了骚动。我在一声声嘈杂的呼喊里尖锐地捕捉到——

“不好了!齐王坠马了!”

6

入夜的塞外寒凉极了。

我的心里,却是火烧一般。

傍晚时田辟疆坠马,听说伤的很重。本在质问我的夏迎春忙上前查看,而我

我怎会不挂心他?我的一辈子,时时刻刻都是挂念着他的啊!即便他对我冷言相向,即便他冤我怨我,当他出事的那一刻,我的心竟依旧撕裂般的疼

终是耐不住煎熬。

已来到他的营帐,却不敢进,生怕进入以后会看到些伤人的画面。

里面传来他压抑的呻吟,像根针,噗地刺在我的心尖。再顾不得什么,飞快地掀开毡帐。

他赤身卧在榻上。背对着我。

肋骨处被白布仔细包扎,但血迹扔是染红一片,触目惊心。

营帐里除了他,再无旁人。

“寡人说了,谁也不许进来!”田辟疆显然察觉到我的进入,怒声喝道。

再一次听到他冷酷的声音,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手指抚上他的伤口,尽量压住声音里的颤抖,“还疼吗?”

田辟疆身体一滞,扭头看见是我,竟一扫脸上的阴霾。他像是个倍受冷落的小孩终于得到了大人的关爱,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不过是一点小伤,艳儿无须担心。”

我低垂眼帘,对他说:“要忌口。这些日子就不要再食酒肉,吃得清淡些,会好得快些。”

田辟疆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牵住我的手,说:“艳儿,你还是来了。你不知道你来看我,我有多高兴。”

我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喜悦,心里却觉得更难受起来。田辟疆,你可对我有过一丝真情吗?

偏过头,眼泪便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真的喜欢我?

脸颊忽然被捧住,田辟疆敛起笑容,深深地凝视我。

毫不避讳,也没有嫌弃。我与他近在咫尺,进的我不得不承认他眼中的深情,而非错觉。

静夜。

烛闪。

我忽然有些沉醉,手指攀上他捧着我脸颊的大手。管他什么前世今生,管他什么燕国赵国,此时此刻,我与田辟疆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忽然,账外飞快闪过几个黑影。我还沉醉在田辟疆深邃的眸子里,田辟疆却先反应过来。瞬间,剑已出鞘、刀光剑影闪现,田辟疆虽然负伤,一身功夫却不减,只几招,便毙了几个黑衣人的命。

发梢扬,黑眸回转。田辟疆飞快牵起我的手,就往林子深处奔去。“此地危险,艳儿别怕,寡人在。”

夜黑极了。在林子中间停住脚步,听到田辟疆粗重的喘息我方才回过神来。再见他仍裸着上身,伤口处已是血红一片,想必是打斗中撕裂了伤口。

我急道:“你流了好多血!”

田辟疆定睛看我,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天黑,却还是将脸侧过,唯恐他见到我脸上的红斑。

“艳儿”

我兀自呆了。

田辟疆昏死过去之前,竟仍是舍不得放开我的手。

7

暮雪助消峭,玉尘散林塘。

已是隆冬。

这样的天气,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只愿捧一只手炉待在自己房中,宫里仿佛一下子清减了。

却正合了我的心。裹一件素色斗篷,独自立于满天飞雪里。做一棵树,做一块石头,抑或做一片飞扬的雪花,都比做钟无艳要快活呵

“哟,这不是钟姑娘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呢?”娇俏的女声。回头,便看见一袭红袄的夏迎春。

我已多日不曾见到夏迎春。先前出城围猎,田辟疆负伤昏倒,黑衣刺客追至树林,情急之下,我不得不用树枝草丛掩护田辟疆,只身引开刺客。

只是,当我终于引开了刺客,回到田辟疆藏身之地时,却发现他已没了踪影。

从那以后,我便不曾见到田辟疆,连带着田辟疆遣来侍候我的夏迎春,也不见了

我淡淡答道:“赏雪。”

夏迎春轻笑,语气里已没有了先前对我的客气,“钟姑娘真是好兴致,我倒忘了钟姑娘向来是我行我素,”她微顿,厉声道:“甚至将齐王一人扔在树林里,独自逃生?!”

我大惊,她怎么会这么说?难道是了,难怪田辟疆一直没再找我,难怪夏迎春也不见了。定是他们认为我独自逃走而置齐王性命于不顾,如此想来当夜也是夏迎春将昏迷的田辟疆救回

“不是这样!”我辩解,“我是为了引开”忽然住了口,前因后果我说得再情真意切又如何?田辟疆不信我,仅仅这一条,便够了。

夜半。

我怔怔坐在窗前,几页书翻来覆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银花珠树晓来看,宿醉初醒一倍寒。已似王恭披鹤氅,凭栏仍是玉栏干。

这样的雪夜,一个人独坐,未免有些太孤寂了。我很想出门去,饮酒,或是闲谈,但都缺少了一个对象。我心中疑惑,从前在宫中我可有知己吗?那人绝不是田辟疆,那么会是谁呢

终是耐不住心中烦乱,我独自走出院落。雪花纷纷扬扬,在浓墨般的大幕里,伴着清幽梅香。

就在这样的世界里,我看见了那个背影——

一袭白袍。一杆玉箫。

他的黑发在晚风里飘扬,夹杂着雪花,好似华发早生。他静静伫立在雪里。仿佛从亘古站到永恒。

他是谁?我心中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他吹的曲子为何仿佛一条皮鞭,一鞭一鞭钝钝地抽打着我的心脏。

疑惑着走上前去。指尖触及他的后背,竟比着大雪还要严寒!忽然那人转过头来,却是田辟疆。

“辟……齐王怎会独自在这?”我打破了沉默。

田辟疆阴沉着脸,目光洋洋洒洒的投向茫茫大地,哑声开口:“没什么事,随便走走。”

沉默。

他什么都不问,甚至不想亲自听我的解释,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弃他不顾吗?

半晌,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盒子递到我手中,“这个给你寡人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罢便走。

我摊开手掌,那只小巧的玩意儿,是一盒胭脂。

一瞬间,我的泪夺眶而出。再也顾不得什么理智,冲上前去紧紧拥抱住田辟疆离去的背影。

我将脸埋在他背后,双手紧紧环绕胸前不愿放开。田辟疆,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田辟疆,你说王后无德,死不足惜。但是田辟疆,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他僵住。

然后,将我的手推开。

我死死抓住他,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声声一句句向他解释:“我并没有抛下你不管,我怕只是想把那群贼人引开,等我回去时你就”

话未说完,他已用力将我甩开。他咬住牙,并不扶我,快步离去了。

雪是软的,跌一跤也不疼。但,我却全身瘫软,爬不起来了。那盒胭脂,在空中跌落时打翻了盖子,殷红的胭脂浮在白雪之上,当真好看。

一点胭脂染,万般似火红。

8

转眼到了春天。

齐国的桃花最好,每年春天都开遍王宫。名冠六国。但花开的再好,若是生在烽火之中,也实在多余了。算算日子,今年便是我奉田辟疆之命,征讨燕国的时候了。

而此刻的我,正坐在桃树下吹奏玉箫。

箫声悠扬,我的思绪也跟着抛洒而出的乐声回到了隆冬的那个雪夜。

数月不见他,他的声音却依旧时时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姑娘怎的睡在雪地里了?”明显的调笑,却是真真实实的关切。我挣扎着起身,无奈身子哆嗦的不行。而他就在这个时候向我伸出了双手,握住我的胳臂。

他将我扶起。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我仿佛感到身边的一切都迅速退去,天地间只留下我与他二人默立。

我与他并不相识。

后来,他将腰里携带的玉箫解下,对我说:“今日既然是姑娘生辰,我并未有什么准备,这支玉箫就赠予姑娘闲时解闷可好?”

他说,他名叫赵岑。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雪夜之见是我与他第一次接触,但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似见故人。虽是初见,却似重逢,仿佛早已在梦中相识了千年。

张狂的女声打断我的思绪。夏迎春一身绸衣,顾盼生姿。她含着几分讥讽,几分得意,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似是无意地说到:“钟姑娘还是少出门的好,否则你这张脸,岂不要吓坏宫人们吗?”

如她所料,不远处几个小宫女开始低声嘀咕起来。她们嚼舌根的内容我早已耳熟能详,况且我知道夏迎春无非是想惹恼我,故而并不作理会。

夏迎春含笑来到我面前:“我真是糊涂,这么大的喜事都忘了告诉姐姐——下个月,齐王就要封我做王妃了呢!”

我放下玉箫,抬眼望她笑道:“果然是喜事。只是还须三十个日夜夏姑娘才能登上王妃之座,当真夜长梦多。还请夏姑娘珍重,莫要行差踏错,否则那才叫后悔莫及呀。”

一番话说的夏迎春变了颜色,她怒斥道。抬手就想打我。可惜我自小习武,一个夏迎春实在算不得对手。捉住她挥到半空的手,另一边早已疾风而上,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在她好看的脸上响起,十足十的力气。

两个耳光彻底粉碎了夏迎春的得意,她气急败坏地捂着脸哭着走了。离去十几步后又转过身来指着我,恨恨骂道:“钟无艳你个丑妇,你会后悔的!”

我连笑都懒得笑,只是抚住玉箫,呆呆地出了神。

身后传来笑声,原来是田辟疆,想来他已将一切收入眼底。

“艳儿——”一声呼唤,情真意切。

我早已料到他会出现。

田辟疆仿佛春风得意,他牵住我的手,笑道:“艳儿猜猜,寡人找你是为了何事?”我看着他的笑靥,也笑着说:“自然知道,不就是要封夏迎春为王妃?”

田辟疆笑着蹙眉,“一个夏迎春,何足挂齿?”

我笑得愈发灿烂,“那便是燕国挑衅,你想让我出征,然后许我王后之位,对吗?”

田辟疆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出征不假,但不是你,而是我们。”

我的嘴角支撑不住虚假的笑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怎么会是这样?上一世,他便是以王后之位作筹码要我征讨燕国。我在沙场浴血奋战只因想着只要胜了这一仗,我便可以与他长相厮守。而几番几欲丧命的我终于回到齐国,迎来的却是夏迎春的册封大典

我以为我知道命运的走向,但,这一次他却要与我并肩作战。

9

黑云压城,角声震天。出征的时候到了。

记得当初,我只身率领齐国军队征讨燕国,血战沙场,毫无俱意。而现在,田辟疆——曾经允我王后之位的男人,就在我的身边。

我们胯下的战马交耳厮磨,我与他则相顾无言。

他竟与我并肩作战,我难道不该高兴吗?心里却五味杂陈。自武王封召公于燕以来,燕国与中原地区来往甚少。这次出征,齐军从易水之地入侵,田辟疆亲自率兵杀敌,我布下奇门遁甲,我军占大优势。

这天黄昏时分,战事暂歇。田辟疆来到我的营房。

军中无女子。我单膝下跪,向田辟疆行过拱手礼。

“无须多礼。”多日征战,田辟疆显然体力渐差,向来干净的脸上生出一圈青色的胡茬。

行过礼后我便再不开口,田辟疆渐渐心生烦躁,他咬住牙低声问道:“你就什么话都不愿与寡人说吗?”

我默立。

田辟疆忽然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至他胸前。

他的脸,几欲贴上我的面庞。他看着我,忽然柔声说道:“艳儿,如果寡人吻你,你可会躲开?”

吻我吗那曾经是令我多么幸福的时刻啊!然而如今

“会。”

田辟疆眼中的光倏地灭了,他怔怔盯着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终于,他猛将我推至榻上,恨声道:“钟无艳,寡人……寡人就让你厌恶至此吗?”

辟疆,田辟疆你可知道,无艳对你的厌恶,是为了让你不要厌恶我呀。你可知无艳心里除了你,哪里还有别的呢?

尴尬的沉默被小兵的声音打破。

一个小兵端了酒水进来,低着头说:“请大王元帅用茶。”

田辟疆深深呼吸了一口,放开了我,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要仰头灌下。

前世的回忆,送茶小兵看不清的脸孔,和田辟疆心痛的神色迅速在脑中一一闪过。

电光火石。

啪嚓!

“不能喝!”

我飞身上前打掉田辟疆已凑到唇边的茶杯。若我料想的没错,这是燕国的诡计。

又是一战。

燕国使用奇巧淫技,齐军伤亡不小。我稳坐战马,心里却实不安宁,田辟疆突然暗下去的眸子总在眼前闪现。

关口已是硝烟滚滚,心中却也不慌张。我早已在那里布下奇门遁甲,只要燕军进入了那里,便是插翅也难逃。说时迟那时快,一杆利箭凌空射出,来不及反应,胸口已然中箭,身边的将士大惊。

我疼痛难忍,昏迷前抓住身边的士兵,“别声张,莫要……莫要惊动大王……启动阵法……右路同左路一起上记得……留活口”

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夕阳刺眼。

身边只有一名小兵看守。他见我醒来,颇惊喜了一番,自己嘀咕着,“元帅终于醒了,这下大王也可以安心休息休息了。”

我问:“我昏迷多久了?”

那小兵回答道:“那些燕国贼人在箭上喂了毒,元帅你已昏迷十五日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醒来时并不觉得四肢酸麻,喉咙也丝毫不觉干涩,原以为最多一天,竟已半月之久。想来,这半个月所受的照料定是悉心至极了

那小兵说:“元帅不知道,这十五日里大王怒发冲冠,下令若是你活不过来,就要屠平燕地为你报仇。就算是不上阵的时候,也是日日照料元帅,自己几乎没有合过眼呢!”

我鼻子一酸。

“大王呢?”

话音刚落,营房外传来嘈杂,田辟疆已踏了进来。他面色憔悴极了,却透露着喜悦,身边的随从不住口的说着这段日子的连战皆捷。与田辟疆眼神交汇的瞬间,他竟喜极而泣,快步奔至榻前,只捧着我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传来通报,燕军钻了空子,须即刻应战。

田辟疆起身。

在他即将踏出营房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

他回眸。

金红的夕阳在他周身投下好看的剪影。

他笑了。

“妻子。”

10

后来,在那场燕军进攻的战役中,齐王被俘。

燕军占领了齐军的营地。

烧杀抢掠。

郭将军急报,要我速速撤退,以保后路。

我心爱的男人被俘,生死未卜。

而我撤回了齐国。

再后来,听说郭将军马踏敌营,不仅救回了齐王,更是重创敌军。燕国在田辟疆身上投了致命的毒药,夏迎春衣不解带日夜照料。田辟疆昭告了天下,册立夏迎春为王妃。

纵使山僧真厌客,淡然相对有维摩。

千头万绪,一腔愁思,实实不知如何消遣。于是日日与玉箫作伴,期盼箫声之中的情感,能跨过时空让那个知我懂我之人明白。

田辟疆悄然无息的出现,从背后将我拥住。

我停止吹奏,挣脱他的束缚。

田辟疆难以置信的瞪住我,半晌,失笑道:“是寡人冒犯了你,对吗?”眉宇间的英气也掩盖不住他的失落。

我说:“我想出宫。”

此话一说出口,自己倒先暗暗惊讶了一番。这些天的思绪辗转,原来出宫二字早已浮现脑海。而我也方才明白,或许只有出宫,只有永无再见他之日,才能真正的结束这一场悲剧。

田辟疆震怒!

“你就这么想离开寡人?!”

“大王——”夏迎春此刻款款而来。

我心中暗叹。今天这闹剧,只怕不好收场了。

美人妆成。夏迎春嗤笑着打量我,娇声道:“大王,钟姑娘实在貌丑,留在宫中只怕有伤风化,不如我们将她送出宫去,大王说可好?”说着便往田辟疆胸膛靠去。

田辟疆怒极反笑,伸手将夏迎春揽入怀中。

“这样吧,下个月爱妃的册封大典,不如就请钟无艳歌舞一曲,以贺新禧,若是她能赢得满堂喝彩,我们便遂了她的愿,放她出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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