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时候经常会说到diàotóu这个词。但是这个词到底应该是“调头”还是“掉头”呢？
“调”，在现代汉语中有两个音，一个是diào，一个是tiáo。d和t只是送气与不送气之分，其发音方法和发音部位完全相同，所以，“调”在上古恐怕只有一个音。也就是说，“调”字所记录的两个不同词项，在上古很有可能是在同一个词内的不同义项的分化，即通过语音微调来进行词义的分化。
《说文解字》释“调”为“龢也”，同时释“龢”为“调也”。这是非常明显的“转注”互训。我们以前多次讲过“龢”字。该字从龠禾声，是一个形声字。“龠”从侖从品会意，就是排箫一类的管状乐器。所以，“龢”就是宫商角徵羽五音的相互配合，“调”从言从周周亦声，字面意思就是“合得周密”，当然也就是言语行动的相互配合。因此，“龢合周密”也就成为“调”的核心义素。以该义素为生发点，“调”也引申出诸多义项：“调和乐也”可以称之为“调”（《荀子臣道》），“调和弓矢”也可以称之为“调”（《诗经小雅车攻》“弓矢既调”）；“水旱互补”可以称之为“调”（《齐民要术》“若水旱不调宁燥不湿”），情绪管理也可以称之为“调”（《大戴礼记子张问入官》“调悦者情之道也”）。“调”就是“调和”。
由于“调”最初指的就是音乐上的“调和”，因此，乐曲定音的基调或音阶直接被称之为“调”，即“C大调”、“调式”的“调”；由此，语音上的分别也被称之为“调”，“音调”、“调号”的“调”；空间地域差别造成的方言之间的不同，被称之为“南腔北调”，一个人说话的个体风格，被称之为“腔调”“论调”；一个人所蕴含或显露出来的风格、才情、气质，被称之为“情调”“格调”。这些义项从本源来看，应该都是相同的。
“龢”作为一个动作，其本质就是“调整”。这就是“调整”、“调理”、“调剂”、“调教”“调”的生发点，也是“调动”、“调换”词中的“调”的语义来源。在此基础上，“调”还进一步引申出“调解”、“调戏”等意义。
一言以蔽之，作为名词性的语素时，“调”大多情况下读作；作为动词性语素时，如果表示tomove，tochange则多数情况下读作diào，如“调动”、“调查”（去往并查验）；如果表示tosuitwell则多数情况下读作tiáo，如“调整”、“调和”、“调理”等等。所以，《现代汉语词典》把“调”处理为三个词项：一是作为名词的“调”diào，一是作为动词的“调”diào（变动义），一是作为动词的“调”tiáo（调和义）。
回过头来看一下diàotóu这个词。由于“调”有tochange这个义项，所以，这个词完全可以写作“调头”，表示“改变方向”、“调整方向”。注意，“调头”还有一个读作diàotou的同形词，在一些方言中表示“调子”或者“语气”的意思。
由于“调”既可以读作diào表示tochange，也可以读作tiáo表示tosuitwell，所以“调头”在一些方言中也被读作tiáotóu，或者音调变异为tiǎotóu，这个语音，东北地区、华北地区的朋友可能更为熟悉一些。
再来看一下“掉头”。
“掉”从手卓声，本义是“摇”，引申为“落”，因此，“摆动”、“落下”、“遗失”是这个字所记录的词语最主要的义项。如“尾大不掉”、“掉了几滴眼泪”、“不知道在哪里掉了钱包”等等。“掉”在“掉换”“掉包”等词中虽然也有“替换”义，但这个意义是由其相关语素“换”和“包”所赋予的，而不是这个词本身所具有的。因此，“掉头”一词在汉语使用者的心理词典中的第一个义项，并不是“转换方向”，而是“掉了脑袋”即被杀头的意思。虽然《现代汉语词典》中“掉头”被解释为“（车船等）转成相反的方向”，但是从词理上看，我们觉得这个词如果被看做是对同音词“调头”的假借可能更为合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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