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拄树枝寻隐士,道路荒芜古今阻;隐居岩穴不见屋,山中传来琴鸣音。白雪停在北上梁,红花盛开南山林;石泉冲出琼瑶池,小鱼浮沉起涟漪。无须箫管与丝弦,山水自然有清乐;因何非要听啸歌,灌木随风发悲吟。采摘菊花兼作粮,幽兰佩戴我衣裳;犹豫不前腿劳累,率性抛簪脱顶戴。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子猷饮酒咏诗,想到了远在剡县的戴友,即刻夜乘小船、迎风冒雪前往。
大雪纷飞当你的背后,都市渐去,灯红酒绿化作天边的暗云,万家灯火消歇于归雁的隐翅,夜幕降临的时候,你不知道何时能够走到天明,你只有一个念想,就是邂逅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
曾因醉酒鞭名马,或以多情累美人,那是豪客的洒脱、名士的风流,俗子凡夫的无数个日子,只能在匆匆的脚步里溜走。
茫茫夜色,如漫天巨幔,你空着手,一无所依,俯首急行,像是一股黑色的旋风;你瞪着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像是在汪洋中搜寻一座心仪的孤岛。
其实,你是想邂逅一个人,一个在黑暗里的光明、黑暗里的雪白、黑暗里执著追求的人,因为这世间,不是只有一颗木铎之心。
人生不能只是白昼,有白昼就有黑夜。风和日丽之后,或许将面临夜晚的月黑风高,甚至黑漆漆、全无一点星光。
如果有一天,白昼与黑夜都失去了,那就失去了整个自己。所以,你对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人,一路呼喊:卿何在,吾往矣?
我们或可遇见,否则就没有程门立雪的佳话,永远消失于黑夜中;我们或可不见,像卓荦不羁、潇洒率真的王子猷那样。
有是哉,汝之痴也。白昼里你是一个痴人,黑夜里你还是一个痴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到痴处始为真吧。
黑夜把如山崩似的孤独压下来,一点微光都不见,连一滴夜露、一缕薄雾,甚至宿鸟的一声啁啾也不闻。
你不觉得孤独吗?你还想继续这样的夜行吗?这夜就是一座空寂无际的磁场,直逼出你全部的能量;你幸有灵魂作伴,你听得见她那嘣嘣跳跃的声音。
真正的孤独,不是在寂无一人的黑暗的荒野,而是在喧闹芜杂的人群之中;真正的忧愤,不是心里的愁闷不平,而是范增、刘表、宗泽、徐达的气郁难平、卒于背疽发作。
踽踽独行你无心于粮食和蔬菜,不再把悲悯投给整个人类。少年的躁动、青年的恣意、中年的奔碌,只揣着一个单纯的梦,可怎奈岁月行色、往事如烟?
去日断不可留,生之负累怕是已多。踏入此途,迟早得偿还,上帝的交给上帝,魔鬼的还给魔鬼,属于你自己的,就刻入灵魂深处,让她开出纯净和妩媚。
你突奔于寂寥的黑夜,只是固执地想邂逅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
你并不怕黑,有时也厌倦了这一望无际的黑,想寻找一盏灯,那段曲折崎岖的道上,偏偏她是唯一的灯,你是多么渴望一盏经久称手的灯啊。
你迟疑,没有接住这盏华丽而耗油的灯,继续向着黑魆魆的夜,去寻找着另一盏灯。
黑暗中,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阵阵的风、路人杂沓的脚步声,时远时近的人语就像平静河面偶尔泛出的水泡,灰暗的天空不时飞来一两只迷途的倦鸟。
路是伸向远方的,曲曲弯弯,你摸索着,独行踽踽,脚下磕磕绊绊,步履依然不乱,缓急有致。守住灵魂同行,再长的夜也不觉孤独,你的双腿仿佛注入了一种神力。
只有走进最深的黑暗,才能感受到人间的至情暖意。你对着风儿和脚下的土地诉说,或许是你对黑暗的铮铮誓言。正如木心所言,你喜欢的正是这种生活状态,冷冷清清地风风火火。
此刻,不远处的穹顶之下,阴云疾去,夜色犹浓,定然有另一个她,跟你一样摸索着前行。她是和你一样急急地期待,期待着邂逅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
你和她无从知晓对方的存在,更无从判断具体方位,时而觉得她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甚至触碰到她生动、明晰的气息,时而觉得她依然在天的尽头、遥不可及,模糊的形象、模糊的存在。
如果你与她无缘碰面,也许今生走不出这段黑暗,你的心只会漂浮在无边的旷野。终于有这么一刻,时空的最佳交集,恰如有一道神光划过,又像两颗流星在深蓝的天宇交会,你和她邂逅了,不用眼睛,只用心灵,彼此都惊叹于久盼的唯一。
如果没有邂逅,有谁知道你的善良与寂寞?有谁知道她的卓立和热烈?从黑夜里一路行来,你们都成了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把晶莹剔透的雪花化为美丽的诗行,幸遇此君,夫复何寻?
旭日东升黑夜不仅给了你黑色的眼睛,让你望见了王子猷那任性放达的精神风貌,也让你邂逅到了洁白的光明。你想她应该更加美丽起来,就为这次神遇。从此,你走出黑夜,走到天明,走向遥远的地平线,世间倥偬皆小事,大雪纷飞后太阳已经升起。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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