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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词牌名玉楼春木兰花开且伤春

来源:箫 时间:2023/5/3

《玉楼春》,双调五十六字,前后阕格式相同,各三仄韵,一韵到底。它可以算作《木兰花》的别名,但因为《木兰花》有几个变体,而宋人偏爱这个类似两首仄韵七绝相叠的体式,所以《玉楼春》反而喧宾夺主了。这个颇有些旖旎风味的名字源于五代词中,顾夐的“月照玉楼春漏促”“柳映玉楼春欲晚”和欧阳炯“日照玉楼花似锦”“春早玉楼烟雨夜”。大量的重复,一方面说明了花间词的贫瘠,另一方面也证实了这个名字是何等深入人心。它另外还有《春晓曲》《西湖曲》《惜春容》《归朝欢令》《呈纤手》《归风便》《东邻妙》《梦乡亲》《续渔歌》等别名,算得上花开满地,似锦繁华。

五代词中的《玉楼春》,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绮丽如梦,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李煜之作: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这个时候,南唐尚未亡国,宫中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美妙辰光。那些宫女的晚妆定然是精致细腻,也许就是李煜亲创的“北苑妆”——用茶饼衬了金箔,贴在额上鬓边,缟衣綦巾,宛若月宫仙子。天上有清月朗照,宫中还“自有明珠彻夜悬”,根本用不上蜡烛这等俗物。“笙箫”之句,似乎不及中主“小楼吹彻玉笙寒”精妙,却胜在悠远绵长,令人回味。只是,过了仓皇辞庙之日,李煜便再也写不出这样柔腻的词句来了。他是痴人,此时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国破家亡这块心头巨石上,回首那时繁华,也不过雕栏玉砌,车水马龙,都是过眼云烟。

大约在李煜过世前半年,吴越国主钱俶投诚北宋,至此天下一统,五代十国的纷乱正式结束。说起钱俶此人,与李煜是有些过节的。同为偏安江南的小国,他没有理会李煜联军抗宋的请求,反倒帮助宋军攻打南唐,南唐一破,唇亡齿寒,吴越国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钱俶本人被扣留汴京,不得已,只好自献版图,祭别陵庙。北宋得吴越一军十三州,全然不费功夫,相当于通俗说法中的“和平解放”。

虽然有这点要命的瓜葛,但两人还是没什么交集。李煜被囚禁了三年之后遭到鸩杀,钱俶却在宋朝官场上混得顺风顺水。只是历史总喜欢重演一些经典剧目,这两人同为“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稷”的亡国之君,注定要有些相似之处。钱俶和李煜一样信奉佛教,可他显得比李煜更虔诚,至今尚有遗迹的雷峰塔、六和塔、保俶塔就是明证。他也文采风流,只是作品几乎未能够流传,翻遍诸家诗集,正史野史,也只得一首宫词和两个残句。据说那残句来自一阕《木兰花》,当然,也就是《玉楼春》:

帝乡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

看起来跟“问君能有几多愁”类似,应该都是亡国之后的追思之作,可惜没能够留下全篇,不然应当也是一首佳作。这首词,似乎是钱俶感应到自己大限将至时作下的挽歌,不久之后,他便过世了。关于他的死,与李煜也是有惊人的巧合之处——竟然也是在生日当天,喝下太宗赐的御酒之后身亡。两位国主,就此殊途同归,怎不令人唏嘘叹惋!

钱俶因一首《木兰花》成谶,自然是拍案惊奇之事,然而更加玄妙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们说到北宋文史的时候大概总要顺带提一下钱惟演此人,他是“西昆体”的代表人物,也是欧阳修和梅尧臣的支持者,对文坛做出了一定贡献。他是钱俶的第七子,吴越亡国时候尚在襁褓之中,因此没有什么故国哀思作为牵绊,借了父亲的东风,一门心思奔波仕宦。他的那些手段总是为人所不齿的,阿谀逢迎、攀亲联姻,几乎无所不为。因为做法太过极端,惹得整个北宋官场都对他有了强烈的反感之意。晚年时候便被逐出朝廷,仕宦之途终于“枢密使”和一个“同平章事”的头衔,没有真正当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钻营一生,到头来两手空空,他自然是有所不甘的,但是错已铸成,别无他法,只能暗自慨叹,对酒伤怀,作下一首《玉楼春》阐释当时心绪: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忽略人品的话,他的词倒是极好的。只是未免太过哀伤,空自惹人难过。尤其那“绿杨芳草几时休”一句,竟然与钱俶的残句暗自吻合,十分不吉。这首词传至内院,一位华发苍颜的老妪闻之落泪。

她名惊鸿,是钱俶的舞姬,当年吴越尚未亡国之时,也曾作惊鸿一舞,令君王龙颜大悦,于是深受眷宠。星月匆匆,昔日红颜已成白发,嗓子涩了,身段滞了,却还是留了下来。作为故国的见证者,她像是钱家对那段尊贵荣耀时光的最后回忆。她哽咽着说:“当年先王作《木兰花》,便是预感到了自己将要薨逝,而今相公竟也作此哀音,难道说您也要离去了吗?”

不久,钱惟演病逝于随州,这夺命的词再次成谶。可怜他天生比旁人身份尊贵,虽是失了国的王子,北宋终究也没亏待他,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若是及时行乐,做个太平富家翁,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过于钻营,终究是作茧自缚了。相比之下,后来居上的宋祁就很懂得享受之道,因此过得逍遥惬意。之所以将小宋与老钱相提并论,是因为这位小宋学士也有一首《玉楼春》,而且可能还是这个词牌迄今为止知名度最高的作品。他一生只留下六首词作,能得一篇名垂千古,也算是得其所哉。这一首《玉楼春》,兼清丽柔婉与风流浪荡于一体,颇似他本人的写照: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春日冶游,本是写到泛滥程度的题材。好像全部的灵感都被前人用尽了,后人便只能把那些意象排列组合一番。宋祁的绿杨红杏,也不过是这排列组合中的一个元素。难得他用一个“闹”字,将全部的春情春意都变得鲜活灵动,因此并没有落了前人窠臼,反而为后人提供了素材。因了这句词,宋祁竟然被称作“红杏尚书”,一板一眼的官名加上如此明媚可爱的前缀,竟然毫无违和之感,可以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不过这佳话并非只此一家,与宋祁同朝的张先时任尚书都官郎中,以“云破月来花弄影”著称,宋祁去拜访他时请人传话道:“告诉你家‘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就说故人来访。”张先在房中听见了,不等下人通传,便大声问道:“是不是‘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来了?快快请进!”这两个绰号天生登对,联在一处,顿觉趣味横生。

宋祁的人生态度中含有很大的“及时行乐”的成分,因此才会“浮生长恨欢娱少”。他的文采比哥哥略高一筹,当初由于兄弟次序的问题才没能当上状元。但是宋庠(及第前名宋郊)为人稳重质朴,因而最后官至宰相。据说某年元夕,宋祁欢饮达旦,彻夜苦读不辍的哥哥听说了,派人去谴责他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贪图享乐呢?难道忘了那年元夕我们俩一起在书院中发奋用功,只能吃咸菜白饭充饥之事了吗?”宋祁笑吟吟地对传话者说:“你倒是帮我问问家兄,我们那时候吃咸菜白饭究竟是为了什么。”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那时的苦是为了今日的甜,这种心态其实是大部分读书人所共有的。只不过,宋祁是他们当中最为坦率的一个,他能够把这种观点时刻渗透在自己的行止起居中,并引以为豪,这是相当难得的。若他用生活的态度去宰辅经国,怕是要坑了天下人,事实上他把两者分得非常清楚,对于治国之道也有着十分犀利独到的见解。后世研究宋史不能不提到的“三冗”“三费”概念,就是他总结出来的。相比之下,宋庠这个太平宰相倒有些寂寂无闻了。

宋祁善于为官,却不汲汲于此道,官职于他便不是装满功名利禄的包袱,而是享受生活的必要条件。有了豁达的性情,他的作品也随之充满了轻快活泼的情感,就像是红杏闹春一般灿烂美妙。也许,他才是最懂得“玉楼春”三字精髓之人,不过是“玉楼宴罢醉和春”,得逍遥时且逍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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