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书格上,放着左明心老师送我的一尊,黑皮八孔(上面六孔底下两孔)陶埙,G调。它静静地呆在那个位置已有半年之久,从它进我家起就没发过声(我不会吹埙)。它在半弧形的格栅里放置着,与一盆方形盛水养植的一帆风顺的绿植放在一起,静看着进进出出的我及家人忙碌着,它却独享一份清闲。
今夜时闲,我看着通体青陶的埙思绪乱飞,闭上眼睛,我想起了清朝直隶吴桥县的吴浔源和他的《棠湖埙谱》;想起了某年黑夜,我从西安的南郊回北郊,途经含光门看到一孤寂的吹埙者沐披着溶溶月光,倚在门洞旁的大理石上吹埙的情形;想起在西安书院门的古槐树下的阴凉处,一个吹着幽幽陶埙的寂人;更想起仰吹红陶埙的左明心老师……埙是古董级的古乐器,八乐器之土——中气地音。埙是乐器,更是中华文化兴衰的见证。近八千年的历史!多少个朝代更迭?多少次兴衰见证?刚一孔埙到六孔埙就经历了漫长的多年,再到八孔、九孔、十孔,八度——整个一个华夏文明史。看着面前的埙,尽管它是现代仿制品,单就它的形体和音色以及近八千多年的历史,我不得不爱上这尊埙,这尊寂寞的埙,这尊娱己悦心的埙。
埙分颂埙和雅埙,颂埙音稍高,雅埙低沉。形体如卵形、鱼形、梨形、椭圆形、葫芦形、牛头形、还有竹形和笔筒形等,最常见的就是椭圆形和梨形了。埙的形体古朴守拙,合乎“道”蕴于“器”。从陈旸《乐书》认为: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数也。中虚上锐,火之形也。埙水火相合,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合,而后成声。”说的多好啊,正如“古圣人形下谓器,形上谓道。”“道”蕴于“器”中。
我不得不佩服起吴浔源来了。他是我国第一个研究埙的大成者,不但研究埙还吹埙,把埙推崇到“文人埙”的高度。他是文人,他对古埙朴拙形制的喜爱与坚守,看似“守拙”,实为“存道”。这不正是文人埙吗?这不正是文人“存道”的最高理想和抱负吗?“文人埙”——文人心。自娱,娱己,悦心。一豆孤灯亮,埙音袅袅起,夜幕月溶竹,幽幽自鸣声。出埙吹之,其声呜呜,幽而和,闲而远,使人洒然忘俗,绝非箫管筝琶嗷嘈凌杂之比。
忽闻埙声迎耳,余徘徊庭中,松荫冪月,如浮荇藻。声自烟霭微濛中摇曳而出,不胜凄婉。不管是在树影婆娑,一灯如豆的深夜,还是在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野外,埙,或是在表达自己的心事与沉思,或是在随着自己的思绪氤氲弥散,而并非市井箫管娱人之乐音。倘若得知吴浔源的埙声主要是“娱己”之用,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其对于俯吹和仰吹情有独钟了。尤其是俯吹,那幽幽咽咽,只能在闲庭独奏时自闻的俯吹音,岂非正有些“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之意?
埙自古物件,见埙犹见心。埙的音色,是那种幽幽咽咽,远古而苍凉而的,它是孤寂的自鸣,更是大地的心鸣。听见吹埙是一种缘分,那遥远古邦之物发出的声响是伴着,远古的风和文士的心泪和自鸣,一起收拢进您的耳朵里的。埙,和水土而成,拌文士的泪,记录着一代代人,同一个民族的秘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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