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山:又到香菱咏月时——怀念梁归智先生
人物资料
梁归智(-),中国当代红学家、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梁归智在中国古典小说研究、元曲研究和传统诗词创作方面成绩突出,开创了红学研究中的一个新分支探佚学,影响巨大。著有《箫剑集》《石头记探佚》《禅在红楼第几层》《红楼梦诗词韵语新赏》《浪子风流说元曲》《金刚经坛经译注》《红莓与白桦:俄罗斯游学记》等。
梁归智先生
(图片来源:《大连晚报》)
又到香菱咏月时——怀念梁归智先生
李宝山
我与梁归智先生,只是做了七年的网友,并未在现实中见过一面。前些天得知先生去世的消息,方才体会到所谓“缘悭一面”之遗憾,是多么真实而深刻的一种感受。
(图片来源:网络)
年5月31日,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去世,当时还在高中读书的我,出于对周老的崇敬之情,便以骈体的形式写了一篇《祭周汝昌先生文》,贴在了我的新浪博客上。这篇祭文是我“小时候干的营生”,现在看来不免让人“骇且笑”。然而当时梁先生却在这篇祭文下评价了十二个字:“高中生,有才情,恒努力,可大成。”最初见到梁先生这些话,难免有些小小的激动。梁先生是周汝昌先生的私淑弟子,是著名的红学家,上过央视的百家讲坛栏目,在学界颇有影响力。作为一名高中学生,能得到他的好评,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激动之情已然褪去,剩下的只是感念之心——梁先生这话,只是在鼓励一个喜爱文学的青年而已,至于“有才情”、“可大成”之语,都是不能当真的;但正是有了梁先生的这番鼓励,才让我在古典文学的创作和研究这条道路上走得更加坚定了。
后来暑假的时候,我通过新浪博客给梁先生发了一首我写的绝句请他斧正,很快,他就步韵一首给我发来:“雁落鹏抟总是诗,星飞月走绽荷时。峨嵋自古多奇士,海老峰青缘梦痴。”我的诗自不足观,但抛砖引玉的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我的欣喜、感动之情自不待言。于是,我又写了一首诗发给梁先生,以表达我的感激。梁先生对我这个懵懂少年的打扰没有厌烦,依然及时做出了回复:“晨星滴露小花诗,茁发才情年少时。形象宜丰论酌减,香菱咏月梦中痴。”这首诗不仅对我进行鼓励,还指出了我写诗时需要注意的一个关键问题——形象应该丰满,议论不要太多。
宋长丰学友在《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的长篇报道中,写到了我在旧体诗词创作方面,“更重要的成长动力,是两首古体诗词的正式发表和学者对他(按,指李宝山,下同)的肯定和指导”,这其中一位学者,就是梁先生:“梁归智在与他唱和的诗中对他进行了指导,让他注意写诗时‘形象宜丰论酌减’,多用意象表情达意,少写口水话。”(见《绵阳日报》年4月23日第1版)这篇报道所言,都是实事实情,没有什么夸张矫饰,梁先生赠我的这两首诗,确实对我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让我品味到了诗韵,让我学习到了诗法——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而不得的诗学精华。
年12月6日,梁先生签赠了他的四本著作给我,从辽宁大连寄到了四川省我所在的中学来。这四本著作分别是《箫剑集》《红楼疑案:红楼梦探佚琐话》《红莓与白桦:俄罗斯游学记》《国学·诗韵·书情——姚奠中学术评传》。每本著作都有他的题款、签名和印章。题款的开头,全是“宝山小友雅鉴”,让我倍感亲切。《红楼疑案》一书的题款,是针对我“宝山”的名字而来,颇为有趣:“宝山小友雅鉴:非大荒山之宝玉乎?”而《箫剑集》一书的题款,则是将他之前赠我的“雁落鹏抟”一诗书写了一遍,并在诗后加了一句按语:“宝山小友年8月17日赐韵,予8月18日次韵。”落款为他的别号“冷泉子”。赠书题款是文人雅事,但在这桩雅事已多半流于形式,作者往往只是草草写个名字的时代,梁先生给我这个从未谋面的青年赠书题款,却是那样的用心——我们的文字因缘,被他记录到题款当中。后来我渐渐明白,梁先生之雅,是与他的生命融于一体的,并非世俗所谓的附庸风雅,故于题款之小事,他也不愿意敷衍。
梁先生的诗词水平之佳,是有口皆碑的。张义春先生说,改革开放后才接受高等教育的人,会写格律诗词的“则更凤毛麟角,这些人对格律诗,不仅不会做,就是有印象的也就中小学课本上的几首”;然而梁先生虽然“是在改革开放后接受高等教育的,但他善作格律诗,所作委婉曲折,包藏巧妙,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如果他的格律诗给胡适、俞平伯等行家看,如果胡适、俞平伯知道他的出身不过一个年轻后生,估计是要深呼吸几下的”(见张义春《红学那些人》,东方出版社年版,第页)。
年11月四川遂宁召开张问陶学术研讨会,我和宋长丰学友合作撰写了一篇《接地气而不失灵气——张问陶诗对当代诗词写作的启示》,文中就用了梁先生《箫剑集》中附录的《古瓶集》作为例子:“当代诗词的创作,应该紧贴时代,用旧瓶装入新酒。著名红学家梁归智先生说道:‘优雅的古瓶已属于过去,瓶内含蓄的泉水却永久新鲜。’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他们完全可以作为诗词的素材,被写进诗中——就算是外来词汇、科学名词或者网络语言入诗,也无妨害。梁归智先生就有《捣练子·绍兴》一词:‘山仍在,水长流,昔日刀丛觅自由。故人阿Q今在否?秋风秋雨有何愁?’他直接将鲁迅创造的半中半西的人名‘阿Q’写进了词中,文通气顺,并无半点不妥。”(见胡传淮主编《张问陶研究文集》,团结出版社年版,第-页)这一方面表达了我对梁先生所写诗词的一些认识,另一方面也算可以安慰梁先生,他赠我的书,我并没有十分糟蹋,而是努力从中汲取有益于我成长的甘甜养料。
星飞月走,时间推移到了年,此年我满二十四岁,于是作七律《廿四生辰小纪》以自娱,并将其发送给一些懂诗词创作的师友。后来有三位师友步韵了拙诗,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这三位师友的唱和诗,都是我廿四生辰的绝佳纪念礼物,遗憾的是,梁先生的这首诗还保留在我的旧手机里,没来得及转移到新手机或者优盘中存着,也不知以后能否重新找出。好在这事儿发生不久后,宋长丰学友就将之写入了《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的报道中:“不久前,他在24岁生日当天即兴作了一首七律《廿四生辰小纪》……这首诗得到了著名红学家梁归智、绵阳本地诗人常代洪、师院校友冷浪涛等人的唱和。”(见《绵阳日报》年4月23日第1版)若是将来真的无法再找到梁先生的这首诗,那么长丰兄当时的记录和我今日的回忆,就算是过雁之痕了。
年是周汝昌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中国矿业大学的高淮生教授撰写了一部《周汝昌红学论稿》,此书出版后,梁先生写了一篇很有深度的评论文章《当艺术成为学术的张力——读〈周汝昌红学论稿〉的感想》。梁先生在文章的倒数第三段提到:“李宝山君在红迷驿站里发过一个帖子,列出了周汝昌于年再版的著作名录,并评点说‘逝而不亡’。”(见梁归智《百年红学大PK——〈红楼梦〉研究简史》,三晋出版社年版,第页)我当时发这个帖子,只是纯粹地感叹周汝昌先生其人其学的魅力之大,故通过网上检索而罗列出年再版的周老著作目录,不曾想竟被梁先生如此正式地写入文中。其实这个书目谁都可以从网上检索后进行罗列,并没有什么“著作权”或“发现权”可言,但梁先生仁厚,仍在文中表明了发这个帖子的是“李宝山君”,这种不埋没别人(哪怕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点滴贡献的学者风范,着实让我感动。
梁先生题款内容(二)
不仅如此,梁先生还在接下来的一段中,对我所提到的现象作了深入的分析:“为什么周汝昌的著作这样受欢迎呢?周汝昌为什么会‘逝而不亡’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笔者一再说的周汝昌的红学是诗性红学。周汝昌的著作能够深入极品艺术的堂奥,而且著作本身就是美文,散发着‘文采风流’的芬芳,蕴涵着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虽然在某些具体说法上也不是说得天衣无缝,一些观点也有讨论商榷的余地,但总的气象上却体现出悟证、考证、论证兼擅并美的企望心向,也就从根本上象征着艺术和学术的统一。”(见梁归智《百年红学大PK——〈红楼梦〉研究简史》,三晋出版社年版,第页)梁先生虽然加了很多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lczl/815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