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是一种常见的光学现象，人们总对黑色的影子有着无限想象。影子也被用于娱乐，它能勾勒世间万物的轮廓，却不显现出具体的纹理，它描绘着开心难过、勇敢胆怯、善恶忠贞，人们在看影子之时或许也在审视自己。几张兽皮制作的人物剪影，配上光源，白布和配乐，便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缤纷和精彩。
皮影戏是中国最古老的戏剧形式之一，并且也是中国民间古老的传统与艺术。据史书记载，皮影戏始于汉朝，兴于唐朝盛于清朝，元代时期传至西亚和欧洲，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但不少人不知道的是，中国的这种古老技艺在更早的13世纪就已飘洋出海，在东南亚开枝散叶。
马来西亚皮影戏最早出现在吉兰丹地区，吉兰丹皮影戏作为马来西亚文化重要艺术文化代表被保留传承至今。皮影师于一臂之距离坐于幕后，借着灯光的投射，配着各种鼓、木箫和锣镲的声响，在两棵香蕉树架起的白布上，用影子诉说传统的民间故事。
△马来西亚皮影戏。
万物皆有源，源为起源
吉兰丹皮影戏在各种马来西亚皮影戏中传统保留得最好，最为流行，也最经典，其在历史起源、剧目选择、表演形式上都有着自己独特风格。除了受到中国皮影戏影响外，由于吉兰丹州位于马来西亚东海岸，与泰国和印尼交界，受泰国和印尼文化影响深远，皮影戏中的用词、建筑和人物形象都略带有爪哇和泰国的元素。
在马来西亚，吉兰丹皮影戏的起源众说纷纭，但多数东南亚国家都认为，最初的皮影戏属于一种宗教礼仪。
在远古的爪哇，人们相信人去世后其灵魂（roh）还活着，且还在人间停留。人们需要祭祀灵魂或者鬼魂以得到保护和庇佑。祭祀仪式通常由年长者在半夜主持，焚香、念咒和颂赞后，用动物皮雕刻为人偶或祖先喜爱之物在白布上投射影子，从而达到与逝者的沟通。现今，皮影戏也经常于每年五月末在吉兰丹的风筝节夜间进行表演。
△马来西亚皮影戏。
在历史长河中，拥有多年历史的马来西亚皮影戏吸收了佛教、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元素。古代印度著名的两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波罗多》也成为吉兰丹皮影戏的重要剧目来源。
罗摩的故事在东南亚已经流传了数十个世纪，深受人们的喜爱。即使在伊斯兰教传入后，马来人也依然传颂着关于罗摩的神奇故事，其中最鲜活且具有生命力的便是吉兰丹皮影戏中的《摩诃罗阇瓦那传》，其剧情与马来文版的《罗摩圣传》大致平行，剧目主干以罗摩和他妻子的悲欢为故事主线，表现了印度古代宫廷内部和列国之间的斗争。
但由于传承方式依靠师徒间的口耳相传，所以吉兰丹皮影戏并没有固定剧本，在每个皮影师的演绎下各有不同，有时还会把爪哇古典文学的故事杂糅其中。剧本不断被改写，同时也有新编。在这个过程中故事会渐渐本地化，人物形象也更符合马来人的审美。尽管如此，主干故事是神圣不可改变的，这也是许多皮影艺人的坚守。
形式不是道路，是灵魂的脚印
吉兰丹皮影戏表演由序幕和主剧目组成。序幕更多是礼仪性质和用来招揽客人，传统时长50分钟。序幕一般由一位乐手和学徒表演，与主要内容没有太大关联，用半人半兽的人偶进行武斗表演。一般来说，一场表演全场时长在３至４个小时，全剧演完要２个月；但由于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快，很难演完，故事经常“断篇”，因此现在大多演的都是经典剧目的压缩片段。
△工匠制作皮影。
皮影师无疑是皮影戏的灵魂，皮影师一人不仅要使用30个不同的音阶来完成剧目中所有不同人物（一般在10个左右）的诵读、吟唱和道白，还要操作人物的动作，有时甚至可以指挥多达45个人偶。因此，皮影师需要有高度敏感的辨音能力，熟知剧中每个人物性格，深刻地体会人物情绪，掌握完整的戏剧情节。
在马来西亚，皮影需要皮影师自己制作，勾勒、线条、打孔、上色等精细而繁琐的制作过程，体现出皮影人对行业的坚守。一般来说，小人物使用羊皮制作，制作一个人物大概需要一整天，用牛皮或水牛皮制作大人物则需要耗时2至3天。所以，很多皮影都是家传几代的宝贝，印刻着历史的积淀和传承。
于文化碰撞间，静听回响
中国、马来西亚以及印度尼西亚、爪哇、泰国在皮影艺术上的亲缘关系，进一步的说明文化没有国界。皮影戏不仅仅是在讲述故事，而其背后记录着人们生活的样子，展现着“择一事，终一生”的匠心，铭刻着国家的精神文化。皮影绝不是挂在墙上油墨已干、不容添改的画，它是一种生命，是国家间交流的纽带，连接古今，亦连接中外。
近年来，吉兰丹皮影戏中大量编入非罗摩的故事，甚至将电影中的现代故事搬上幕布。有趣的是，戏剧中的主要人物还是身穿传统的皮影戏服装，而次要角色往往是现代打扮，比如士兵穿现代的军装，女人穿高跟鞋等。剧中的人物除了丑角以外，也会演出滑稽的场面，甚至还会在戏中表现出现代社会的热点话题。
吉兰丹皮影戏如今仍在乡村地区为民众所爱，并不断地丰富创新。但浓烈的地方色彩也使其难以广为流传，加上现代艺术形式的冲击，吉兰丹传统皮影戏正面临失传风险。
虽然现在演出传统剧目的机会越来越少，但很多皮影戏艺人依然在寻找新路径，希望将这种艺术形式传承下去。毕竟，纵观吉兰丹皮影的历史，每个流光一瞬，都承载着光影千年。
撰文：聂家玥
责编：袁亚楠张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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