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婉转动听的广东音乐代表作
《平湖秋月》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去过杭州西湖游玩的,必不能错过西湖十景之一的平湖秋月。它位于白堤西端,三面临水,背靠孤山——这一片狭长的沿湖园林历来是最佳的散步赏景之地,白居易都称此地“柳堤行不厌”。
▲杭州西湖手绘地图之平湖秋月
但乐曲《平湖秋月》却并不来自江浙一带,而是广东音乐的代表作之一,由广东作曲家吕文成改编北方小调《闺舞》创作而成。而“广东音乐”这个名词,实际上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才出现的,最初的“粤乐”是我国古调和当地民谣俚歌、俗调戏曲再加上花音的融合。
有别与古琴音乐之“大雅”,广东音乐是其反面的“大俗”,因它展现的是南方新兴市民阶级和一般平民的生活,传达的是人间世俗的喜怒哀乐。因为地理环境因素,广东音乐不仅受到内陆文化的影响,也受到海洋文化的熏陶,因此其音乐风格极具开放性和多元性。
早期广东乐队编制,多采用二弦、月琴、小三弦、横箫、提琴的“五架头”组合形式,被称为“硬弓组合”,风格古谱硬朗。后来编制转变为“三件头”,以高音二胡为主,辅以广州流行的扬琴和潮州音乐中的秦琴,是委婉优美的“软弓组合”。
▲广东音乐中的常用乐器
《平湖秋月》的作曲家吕文成,同时也是高胡的发明者,他将二胡的丝线改换成钢线,缩小了共鸣箱的体积。高胡音色清脆嘹亮,很快成为了广东音乐中的灵魂乐器。吕文成21岁加入中国现代最早的民间音乐组织上海“中华音乐会”,之后演奏演唱录制了二百七十多部唱片,一生致力于广东音乐和粤曲艺术的传播、创新和发展。
▲吕文成也是著名的高胡演奏家
作为吕文成代表作品之一的《平湖秋月》中当然也包含许多广东音乐的典型特征:乐曲活泼明快,且结构精简短小。曲中出现许多滑音、花音、变奏等装饰性元素,这是广东本土语言的音调多变在其本地音乐之上的反映,而且演绎传统五声调式之外的音4和音7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能表现细腻丰富的感情氛围。
乐曲开篇便如在西湖泛一叶小舟感受清风拂面、水波荡漾,接下来便在恬静秋色之中望水、望楼、望岸、望月,典雅韵味让人心如白月般淡然。旋律起伏徐缓连绵,仿佛月色笼罩下的平湖,偶有出现的突跳音程则似岸边柳枝微颤、湖面水波微泛,给静谧的秋色增添了动感和生命力。
▲郎朗演奏钢琴曲《平湖秋月》
《平湖秋月》因其委婉悠扬的旋律,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问世以来,已被高胡、洞箫、古筝等多种民族乐器演绎,各有其独特韵味和风采。而半个多世纪后,陈培勋先生受邀将其改编为钢琴独奏曲,乐曲中结合了西方创作手法和中国民族音乐特色,也成为了中国钢琴艺术作品中的珍品。
陈培勋年出生于香港,自幼学习钢琴、管风琴和作曲,建国后在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任教。虽然陈培勋学习的是西方乐器和乐理知识,对于祖国的深情和民族风情的热爱始终引导着他创作具有中国民族色彩性的音乐。
▲陈培勋先生
比如,钢琴曲《平湖秋月》通过在钢琴上展现出不同音色对比,对不同民族乐器进行了模仿。比如,连贯的触键模仿了高胡演奏中常用的滑音,高声部一连串的最弱颤音模仿了洞箫悠远的音响效果,五个八度之间的跳音模仿了扬琴拨弦时晶莹剔透的质感。陈培勋大大发挥了钢琴的宽音域、多声部的特点,极具创意地在一件乐器上展现了广东音乐“三件头”的独特音腔。
除此之外,钢琴曲中的节奏处理也模仿了中国传统音乐中的“非功能性均分律动”,不受小节线的限制,更加强调节奏的自由与弹性。如此演奏时将情感与气息充分结合,才能演绎出中国艺术美学中最为重要的“韵”。
《平湖秋月》将标题中无声的、虚幻的、文学的平湖和秋月,转化为乐曲中有声的、可触的、具象的湖和月,在实体的西湖美景之外,又提供了一个完整的美妙艺术性体验。它不仅是广东音乐的一块瑰宝,也是中国民族音乐的一件珍宝,其强大的艺术魅力更在它一百年的音乐生命中引发了人们的无限想象和乐思。
而我相信,一百年后,还会有人沉浸在《平湖秋月》“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景致之中,回味无穷。
▲“平湖秋月”意境图
参考文献:
王群,“一色湖光万顷秋——谈中西乐器演奏《平湖秋月》的韵味表现”。
李莉,“钢琴曲《平湖秋月》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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