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海南日报」
■王蕾
又是一年三月,在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一个被春色装扮的广场上,我被一个吹奏鼻箫的老艺人迷住了。她的箫声以及她的忧郁,像一把利剑刺中了我,亦像幽谷中独放的幽兰,暗香徐徐,深深打动了我,让我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她身穿黑色的上衣,色彩斑斓的筒裙,头上戴着绣有各种图案的头巾,胸前戴着挂满银坠子的银排,正全神贯注地吹奏鼻箫。她不需要乐谱,吹奏的是她心中的歌,其实在她的心里已经吹了无数次了。箫声低沉、浑厚,与她忧郁的神情浑然一体,塑成一尊雕像的静美。她沉醉在箫声旋律所蕴含的情景中,目不转睛。她沉醉在箫声里,而我沉醉在祖先的往事里。
箫声的旋律充满了整个广场,悠远、凄清、苍凉,不断穿越时空,穿越大地,在山水间,在心灵深处泱泱流淌。流淌千年悠深的眷恋,涌动着黎族子孙万年不变的情怀。时光在逗留,每一个音符跳跃着她那美好的记忆,通过箫声袅袅而弥散,只有真正听懂的人,能够感知。
生于斯,长于斯,充盈于斯。
我对黎族的鼻箫是再了解不过了。勤劳聪慧的黎族人,不仅能歌善舞,而且能制作出异彩纷呈的乐器。在异彩纷呈的乐器中,鼻箫是最有特色的一种乐器,几乎在海南岛生活的黎族男女都会吹奏。
黎族鼻箫,因用鼻子吹奏而得名,黎语称“屯卡”,是黎族古老的乐器。鼻箫有四个孔,60厘米长,管径1.6厘米。有着黎族姑娘亭亭玉立身躯的鼻箫,秉承了黎族先人们容纳百川的浑厚。以山竹作箫身,在身上凿四个孔,于是鼻箫和人同时有了相通的灵韵。演奏时,将鼻箫放在鼻孔,通过鼻孔的气息和手指在箫孔上的变化,发出悠扬的声音。黎族女人像一生钟爱自己的男人一样钟爱着鼻箫,她们随身携带,随时吹奏。鼻箫的每一音符,都绽放着黎家人美丽的爱情之花。于是,黎族祖先把制作和吹奏鼻箫的技艺,传授给自己子孙后代。
黎族青年男女以吹鼻箫相亲相爱,擅长吹鼻箫者,备受青睐。当他们的箫声沾满三月花草的清香,应和着清泉,飘向四野的时候,他们的情感世界也因此变得丰饶,生活变得美好。眼前的这位鼻箫老艺人,曾经也像所有的黎族青年男女一样,因箫声而美丽,生活像箫声一样美好。然而,婚后生活的拖拽,无暇顾及她心爱的鼻箫,如今儿女长大成家立业,拥有大把时间的她,再度抚摸鼻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古稀的老人。
老人像与初恋情人久别重逢,她内心被尘封的炽热与柔软,随着箫声飘扬。她将心中的许多曲子,一一翻列出来,让那些谙熟的旋律,百年山兰酒香般的箫声,从鼻尖散溢出来。循着草和花的芬芳,伴随着山歌声,锣鼓声,在上空缭绕,又顺着春风飘向远方。
箫声仿佛是三月的春风,吹暖人们的心,又仿佛是春雨,滋润人们的心田。人们血脉里沉睡已久的记忆顿然被唤醒,记起一个民族古老的历史。
时光从鼻尖溜走,她在忧郁。忧郁鼻箫失传。她成了鼻箫传承人,进校园,走社区,带弟子,传授吹奏鼻箫技艺。
我在她身上,看见时光的流逝,她的忧郁就成了我的忧郁。保护鼻箫就是保护民族文化遗产,更是保护人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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