渼陂在长安西南,汪于鄠县境,为唐的京畿之地。岑参约杜甫游过,并激起吟咏之兴,留下了作品。我早就有意看一看,然而春秋几十,一直忙碌,竟久未亲临,不免暗叹遗憾。
春节里阳光很暖,天蓝如洗,树梢泛出了绿,这时候便想出门且出城逛一逛。逛何处呢?渼陂在脑海蓦地一闪,遂决定去渼陂。
西南行,过潏河,过沣河,便见涝峪河出终南山潺湲推动挡了路。汽车固然快,不过路边的风物也就无可奈何地受到了忽略。世间的事往往有两难,鲜有两全。若有速度,又能欣赏终南山北麓的地理和草木便是两全了。
人道渼陂在涝峪河西岸,遂跨桥过之。泉涌林壑,在石涧俯冲几十里积水成河,可惜流量并不大。尽管如此,它的魅力也引来了高楼大厦。东岸的旷野之气已经为建筑所荡尽,但西岸却还比较纯朴和安静。我进了西坡村,这里几乎都是一家一院,房皆二楼或三楼,墙根多种白菜或蒜苗,残存着农耕生活的余韵。
渼陂之妙远矣!其近也是汉武帝上林苑的大泽,不过也许秦王和周王也曾经于斯娱乐吧!王放过哪个美女,王放过哪片美地?
唐之渼陂,其周回大约十四里,锦帆迎风,楼船徐航,荷花凌波,菱叶戏浪,而敏感的凫鹥客进即散,客退即聚。岑参诗曰:“闲鹭惊箫管,潜虬傍酒樽。”这样的消遣,岑参当然会安排几个歌伎的,少陵野老似乎也并未回避。韦应物一度任鄠县令,不免要游渼陂,他的印象是:“野水滟长塘,烟花乱晴日。”且时时见鱼。
渼陂鱼有红鳞,其长如卧剑,其味更是鲜香。苏轼年至陕西任凤翔府签判,有一次,朋友送了几条渼陂鱼,他高兴,且为之赋诗。其鱼还可以治痔疾,正是它的这一特殊功能成了竭池隐患。何也?有元一代,安西路的散兵经常决堤取鱼,渼陂遂毁。至明清,这里已经种稻子了。田畴再旱,便只能种小麦。移民累增,遂产生了一个渼陂村。
我寻渼陂,也不过是要寻渼陂村,以观察它的形势,并想象终南山、涝峪河如何在关中的黄壤之中孕育了一个湖。然而西坡村一个长者说:“渼陂村拆迁了。”我对自己说:“那么就看一看它的底滩吧!”沿着西岸向长者挥手一指的方位摸索,所到之处,要么铁板围栏,要么砖块围墙,我不能深入,不过也一再向渼陂村一带周旋。我走在涝峪河西岸,偶尔会有突兀的土堆,便登高远望。反复登高,再三远望,可惜夕阳在天,烟霞幻化,尤有逆光普照,只见大地一片茫然。稍呈轮廓的是灰树、斜塔和断崖,然而蹊径有阻,不得抵达。直至夕阳沉落,雾霭浮于墟莽,数星亮于长空,我才作罢。
这样返家,多少是不甘心的,遂在晩上九点至秦渡镇吃了一碗凉皮。我还想,也许会在涝峪河西岸创造一个渼陂吧!稍得安慰,也希望再来。(朱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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